题记:这是一个勇敢的女人,也是一个执著的女人,她的故事很沉重,却足以让人感动落泪。她的对爱情和婚姻的忠诚,超出了我们的想象。
故事还得从头说起。
庄凤莲,我们故事的主人翁,家住厦门市同安郊区的一个村庄。这里,或许有人会问,住在特区啊,生活水平一定很好哦,其实,不要忘了,像纽约、香港这种高度发达的城市,也都还有贫民窟。
庄凤莲的丈夫叫颜海出,是一位二级革命伤残军人,一次在执行部队的任务时,从几十米的高处摔下,造成背部10厘米脊椎骨粉碎性骨折,当时部队为了挽救他,进行了广泛宣传动员,他的指导员和另一位战士毫不迟疑地各献出一块脊椎骨。伤好后,由于脊梁还比原来短好多,颜海出的腰始终绷得直直的。
退伍以后,颜海出没有向组织伸手,回到农村过着平凡百姓的生活。庄凤莲认识他的时候,着着实实进行一翻激烈的思想斗争,因为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颜海出干不了重活,一遇到天气变化就痛得直呻吟。
庄凤莲不愧是一位善良的女性,她被颜海出的不幸遭遇感动了,她毅然顶住了压力,嫁给颜海出为妻,那年是1973年。
颜海出被庄凤莲那份真挚的感情深深地打动了,婚后,他万般珍惜这份得之不易的爱情,两口子相敬如宾,日子虽然穷点,但很幸福。
可是,命运却偏偏要捉弄庄凤莲一家。第二年,长子颜春南出生了,却不哭不闹,夫妇俩抱着儿子四处寻医求药,得到却是相同的诊断:先天性痴呆聋哑,无药可救。
怎么办呢,当时,许多人建议他们丢弃这个儿子。然而,儿子再呆再傻也是爹娘的一块心头肉啊,庄凤莲夫妇没有遗弃他,仍然给他注了户口,默默地扶养着他。
紧接着,长女颜爱华和次子颜昆明又相继出世,这两个健康的婴儿安慰了庄凤莲夫妇,却又给这个不幸的家庭带来更沉重的负担。
庄凤莲夫妇没有向命运屈服。当时,农村还是实行集体经济,丈夫不能干重活,就意味着不能赚更多的工分,也就意味着不能分到更多的口粮。为此,庄凤莲毅然顶了丈夫干男人活,村里考虑到她的情况特殊,就让她跟着男人们干重活。颜海出则跟随戏班学弹唱,后来又到生产队当会计。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,夫妇俩起早摸黑,省吃俭用,使这个不幸的家庭渐渐出现了转机。丈夫去世前,庄凤莲一家已经盖上了新房,在当时,这是村里一件了不起的大事。
然而,苦难又一次遭遇庄凤莲。1989年,丈夫不幸染上了肝癌,弥留之际,他紧抓着庄凤莲的手说:“莲,我对不住你,让你跟着我受这么多苦,我走后,你找个好人家吧,把孩子带大。”
海出,你到天堂之后,要好好地活着,我会尽力撑起这个家。
命运,为什么总是喜欢折磨善良的人?
爱人走后,治病和殡葬欠下亲戚3000多块钱。生活的担子陡然加重,庄凤莲陷入了生活的绝境,一家四口的吃饭穿衣,全靠她一人支撑。
有一年的春耕时节,天遇大旱,在这节骨眼上,有劳力的人家都到水塘挑水抢浇秧苗。凤莲一个人要负责2亩多的稻田。往往后面一挑还没到,前面浇的又干了。肩膀压肿了,手掌磨破了,短短一个月下来,她象个非洲黑人,两圈黑影罩在深深的眼窝上,眸子浑浊不清,皮肤干裂乌黑,体重由原来95斤下降到70多斤。
1992年,庄凤莲的女儿颜爱华升上了初中,这对庄凤莲犹如雪上加霜。懂事的女儿望着憔悴的母亲,偷偷地把《入学通知书》撕了。
傍晚时分,庄凤莲回来了,当她得知女儿已经把通知书撕了,她第一次发火了,冲着女儿骂道:“你这没出息的家伙……”可当她看到女儿泪眼汪汪的样子,她又心碎了,母女俩抱头大哭一场。她把家里饲养的一笼子鸡大大小小都拿到集市上卖,凑够了200多元。
为了供养两个子女读书,凤莲一有空就跑到砖场帮人拉砖,那刚出窑的砖热气冲天,可凤莲却浑然不顾,带着胶手套,不停地拣,不停地拉,只为那一块5分钱的工钱。
次子颜昆明升上初中,爱华也升到毕业班,一学期就要500多块学费,凤莲一下子拿不出来,丈夫病逝时欠的3000多块钱还未还清,亲戚都看她家可怜,没催着讨,她也因欠人家旧债不好意思再开口,情急之下,她从广播听到了卖血,可一到血站又因肝功能化验不行,卖不了血。为此凤莲哭了一天一夜。
不得已,她又想到卖东西。环顾四周,除了几条板凳、两张桌子、一个碗柜。家里再也找不出一件值钱的家具。床上挂着的蚊帐,满是补丁,屋里灰蒙蒙一片,她突然想到了结婚时丈夫送给她的那枚金戒指,她已经珍藏了十几年,每天一看到它,就会想起逝去的丈夫,就会让她得到一丝欣慰,使她觉得她所有的付出都无怨无悔。当她变卖戒指给两个孩子凑足学费后,她把眼泪流在心里,无数遍念着:“阿出,原谅我……”
长期的劳累,使凤莲病垮了,每天晚上,她痛得躺在床上不停地呻吟,豆大的黄汗直掉。气喘时,喘声如雷,可凤莲却舍不得到医院看病就医,实在受不了,就让儿子找村医看一下,吃几片药了事。
由于地板没有铺砖,湿漉漉的被褥潮得可以挤出水,长子颜春南浑身长满了癣,痒得难受,成天又哭又闹,对这样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儿子,凤莲一天给他擦两次身,天天给他喂饭、洗身、帮他翻身敷药、按摩,无微不至的关心,使这个医生断言只能活10岁的弱小生命,却奇迹般地生活到现在。
1995年中考,颜爱华以优良成绩被漳州师范学院录取,庄凤莲为这喜讯高兴了好几天,可面对那份每学期2500多元的巨额学费,她又束手无策,为此她不得不借贷送女读书。两年下来,颜家成了远近闻名的负债“万元户”。
一万元,对于有钱人家或许微不足道,可对庄凤莲来说,却是一个天文数字。为了早日还清债务,他们每日三餐喝的是稀饭,吃的是腌菜,七八年时间里连只鸡蛋都舍不得吃。即使如此,凤莲还是铁下了心:“孩子没文化怎么行?我不能见家里困难就让他们早早休学、孩子读书都蛮用功的,我就是穷到卖掉房子,也要供他们读完学业。”
当时,笔者刚从部队退伍回来,被庄凤莲的精神深深地感染了,为了帮助她,笔者写了一篇通讯《沉重的母爱》,被当地报纸和福建经济报刊登了。文章发表后,庄凤莲得到了一些读者的经济支持,大概有几千块吧。
然而,村领导却找我抗议,说村里每年都给庄凤莲一家800多元的补助,而且也免掉了他们一家的赋税,这样写出去,对村里影响不好,也对特区的形象不好。
这是题外话。不管怎样,孩子们都已经拉扯成人了,两个孩子也都已经成家立业了,庄凤莲终于可以喘一口气,唯一担忧的,还是那个苦命的孩子。
再次见到庄凤莲的时候,是今年的7月份。长期过度的劳累,已经将50多岁的庄凤莲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,她原来的家已经被规划成道路,他们住进了宽敞的三居室,生活改善了。然而,一谈到丈夫,她不禁又眼泪直流,将近20年了,难得她对丈夫的那份感情,竟然还是那么深刻。
她说,她现在享福了,却不知道丈夫在那边生活得怎么样,他活着的时候,没有享过一天的福。
海出,你在天堂还好吗,如果,你看到现在我们这个家,你应该会露出微笑吧。